图南之翼

5

黄海是人世之外的土地,想要渡过就必须要经历险阻,这个道理珠晶当然也明白。进入黄海后就不在有道路,也没有社馆,更没有店铺。那里是妖魔跋扈的土地,没有任何一个夜晚能保证是安全的。

“——我听说的应该是那样才对。”

珠晶前倾着身体,走在不知何时能到达顶端的山坡上,一边这样说道。

但实际上,就像珠晶现在正在爬着的,在黄海其实还是有道路的。

“嗯?”

利广置疑道。珠晶缩缩肩膀。

“我听说黄海了没有路。所以想一路大概会像在山里行走时那样。以前我上山拣过栗子,要分开脚下的草,打掉挡路的树枝,抱着树干爬山坡,或者抓着草根走下坡,我以为大概要这样走。问题是上坡下坡的过程中,这样才能保证不会迷失方向,所以就会自然而然地向熟悉山路的人询问这样判断方向。”

“哦?”

朝带着笑脸的利广苦笑一下,珠晶叹了一口气继续道:

“不过黄海里有路啊。知识迄今为止的路程都是只要沿着道路走就行了对吧?所以问题就是怎么走都没有城镇这一点。”

“哦?”

“在路上走时,累了只要到附近的城镇就行了。需要的东西只要进到市街多少都能弄到,肚子饿了只要买东西吃就行,渴了就到附近的庐借用一下水井就行对吧。我到达乾之前没有找到住宿的地方,就在冢堂的地面上睡了一觉,所以想在黄海露宿也大概是那样,但实际上性质却完全不同啊。在城市间的道路上露宿时,只要稍微靠近城镇就有许多东西包含在里面。”

珠晶一边说,一边从地上捡着能用来做薪柴的小树枝。

“所谓道路,并不仅仅是平坦地面的连续。能让行走在路上的人免于饥渴、累了能得以休憩,把这些周围事物保护在一起才叫道路。所以这么来看,黄海的确是没有路。”

真令人吃惊啊,带着半开玩笑的语气说话的是近迫。近几日来,近迫肯定就在珠晶他们附近走动,或者该说是拥有黄朱的集团在相互聚集。

“真有胆识啊,你一边考虑着这些一边在黄海行走的吗?”

“是啊——问一下,怎样才能当上刚氏或者朱氏?”

近迫吃了一大惊似的望向珠晶。

“……你真是会对一些巧妙的事情感兴趣,大小姐难道想成为刚氏吗?”

“第一志愿是做王……不过,是啊,如果王不行了,我想做朱氏也不错,虽然对朱氏我不是没有不满。”

珠晶斜眼瞪着顽丘说完,近迫爆笑起来,走在珠晶旁边的利广也呵呵笑着。

“好吧,那么就笑吧。反正马上就会说朱氏在黄朱里也是很特别,并不是相当就能当成的,对吧?”

每次珠晶说自己想当什么时,一般大人都会对她这么说,然后付之一笑。

“大人根本就是任性。想跟许多骑兽打交道,所以想当骑商,一这么说,大人就会嘲笑说你太幼稚。既然骑商不是想当就能当成,所以我就说要当只要去学校就一定能当成的官吏,然后这次大人又会说你这个年纪就想当什么官吏,真是一点儿也不像小孩子。真是让人受够了。”

“并不是因为想那么说才笑的哦。”

近迫摇摇手继续说着说道:

“只是看你把王和朱氏放到一起比较,感到出乎意料——珠晶喜欢骑兽吗?”

“喜欢啊,所以觉得作骑商或者朱氏什么的也不错。其实很想试试自己驯服骑兽的,不过大人不教给我成为骑商的方法——怎么才能当上?”

“这个嘛,首先双亲不是浮民可不行。”

“跟父母有关系?”

珠晶看看顽丘,顽丘一脸不耐烦地点了点头。近迫接着笑道:

“就是这样,带着孩子的父母成了浮民,父母为了活下去,就把孩子卖到朱氏或者刚氏的宰领那里,然后孩子从小开始修炼,这样就会成为名副其实的黄朱。”

“怎么这样,不买卖人就不行吗?”

“并不是买卖人,父母因为生活贫苦养不起孩子,因为是浮民,也没法把孩子交给里家抚养,没有办法,只好交给能给予照看孩子的人,运气好的话,作为断缘费可以拿到一笔小钱——就是这样。”

“顽丘和近迫也是这样成为黄朱的?”

“差不多吧。”

“……是这样。所以性格才变的拧着劲儿了啊。好不容易成为黄朱了,自豪的作下去不久好了吗?”

近迫更加放声大笑起来。

“哪里有什么好不容易当上的说法,根本就没有人是想当黄朱才当上的。“

“人各有偏好的啊——我问你,蓬山没有麒麟了,刚氏们怎么办?我如果成了王,近迫不就没工作了吗?”

“没有升山者的话,刚氏马上摇身变成朱氏。只要是没有工作的时候,就进入黄海捕猎骑兽,只是捕猎的方法跟朱氏稍微不同。”

“不同?”

“我独自营生前,在宰领那里有三个和我同岁的徒弟。作徒弟的期间不能作为护卫工作,这期间只能跟着前辈狩猎骑兽,不过是沿着升山的路程狩猎。这一点和朱氏不同。”

“哦……”

“一边沿着升山的路往复,一边狩猎,这样就把路上什么地方有什么牢牢记在脑子里了——是啊,就算蓬山没有麒麟是也只有怎么做,哪怕只有刚氏也好,如果没有人在路上往复,路很快就会消失。”

“路会消失?”

“人通过时会除掉妨碍前进的树枝、割掉杂草,这样才有路。如果完全没有人通行,路马上就会被黄海吞没。不过路要是没有了,刚氏可就头痛了,因为刚氏又要从头开始重新寻找安全的道路。”

是这样啊,珠晶呢喃着回头向后望了望,树海的山径上,升山者们默默的向上攀蹬着。

“这是刚氏铺出来的路啊……”

“怎么样,珠晶也想当刚氏吗?”

“王不行的话,作刚氏也不坏,铺路,这一点我喜欢,虽然也有不喜欢的地方。”

“哦?”

“刚氏的做法,我虽然明白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,但还是不能接受。是啊,反正我是从家里跑出来的,要不就这样直接成为黄朱好了,我来教给刚氏和朱氏稍微象样一点的思考方法也不错。”

真是奇特的家伙,近迫这么大笑道,但顽丘叹了一口气说道:

“少说胡话,赶快走。”

“哎呀,我可是相当认真的哦!”

“好吧,那就少胡思乱想,老老实实走!”

你什么意思嘛,珠晶正要这样反论的时候,走在队列先头的一个刚氏喊起来。

“喂——”

珠晶抬起头,原来前面陡峭的斜坡上横着一棵倒木,挡住了前进的路。

看来又要人和骑兽合力把它挪开才行,珠晶想起了途中多少次同样的经验。心里半是行程被妨碍的不耐烦,半是对骑兽和马的同情,同时又因为能看到它们工作的样子感到高兴。

近迫等刚氏和顽丘聚集到倒木那里,跟在后面的人发觉后,其中有人慌忙往山坡下芳跑,大概是去告诉室季和吧。顽丘他们指着倒木和森林左手方向在谈论着什么,顺着看去,勉强可以看出来有一条从主道分开的细细岔路朝森林左手方向伸去。

“怎么了……?”

珠晶呢喃地说道,利广也不明所以地歪起脑袋说不知道。

顽丘等人指指森林又望望天空,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。珠晶和顽丘也不禁跟着抬头望去,太阳倾斜着,相对来看,比起中午更接近傍晚。

刚氏们终于点着头达成了共识,顽丘等人回到珠晶身边。

“怎么了?”

听到珠晶询问,顽丘把驳的缰绳往森林方向拽了拽。

“在这里宿营。”

“可是,天色还早……”

珠晶指指天空。

“这前面的路过不去,必须从森林里迂回绕过,但没有路。所以要在这里野营,明天一口气走出森林。”

“为什么?倒木的话,像以前那样搬开就……”

“这前面有妖魔,而且是个厉害角色。”

“……啊?”

“那是刚氏特意挡在路上的,而且还很新,是冬季前后做的——倒木正好被横拦在路上对吧?”

实际上,看看横挡在路上的倒木的根部,上面的痕迹与其说是折断的,更像是用利刃砍倒的。

“那是告诉人们前面有无法对付的妖魔,必须迂回绕道的记号。”

6

“……这前面的路无法通过,真的这样吗?”

室季和与几个人慌张的赶了上来问道。黄朱聚集在离开道路,进入森林里相当一段距离的地方,已经开始了扎营的准备。

点头应声的还是近迫。

“‘不行,过不去’,既然有人留下了这样的记号,还是放弃为好。”

“可是啊……”

“那该怎么办?”

插嘴问话的是联纻台。看到纻台来探访黄朱,珠晶吃惊不小。

“同伴的提示在说必须迂回过去,离开这条路,从森林里绕个大圈。”

“那样会花费多少时间,安全吗?”

“比这么直接走下去安全。这个森林快赶的话,一天大概就能穿出去。然后再回到路上的过程恐怕有些麻烦,但我想同伴应该留下了计划。”

“有迷路的可能性吗?”

“不敢断言没有——所以要做好相应的准备。”

“那个妖魔真是需要我们这么冒风险的对手吗?”

“具体有什么妖魔不知道,但既然那样特意挡上了路,可以肯定是相当厉害的对手。”

“是吗——”

“可以提一个请求吗?”

“什么事?” 纻台扬起眉毛回答道。

“希望你告诉你的同伴,要慎重隐藏在森林里。今晚不要生火,当然更不能烹调鱼肉类食物;而且绝对不能宰杀鸟或羊;最好吃些干饭粒,然后就静静待着。虽说隔开了足够的距离,声音和气息应该不会被察觉,但尽可能小心一点是最后不过的了。”

纻台脸上显出不服的神情,但还是点了点头。

“不敢作保证,但我会尽量谨慎行事。”

说完,纻台转身沿着来路穿过林木往回走去。目送着他的身影,季和怀疑的哼了一声,然后朝近迫露出笑脸。

“哎呀,真是多亏刚氏啊。那么就是说,只要静静的度过今晚,就不会被可怕的妖魔袭击了对吧?”

“或许吧。”

近迫冷淡的回答道。

“那个倒木大概是这个冬天,而且是刚入东时做好的,并不保证那个妖魔不会为了寻找食物再移动地点,也不敢断言它不会移动到这附近或是我们的前面。反正,今晚要做好夜哨,提高警惕。”

季和稍稍露出不安的表情,用力点点头。

“可是,想穿过森林的话,马车没法通过啊。”

“马车过不去,把行李放到货车上靠人推——最好是马车货车都扔掉,尽量把行李分散开,由马和人背上,这样还拿不了的部分最好分给其他人。”

“这、这怎么好。”

“你难道以为能带着马车到蓬山吗。反正也很快就要进入恶劣的道路,就算能过了这一段,到后面早晚也要扔掉。”

“可是——”

“尽量安静地打好行李,如果没有可以携带的东西,就把帐篷撕开现做。最重要的是水和食物,如果还是拿不下,就背水。”

“可是水又能拿得了多少——”

近迫不快地啧了一下。

“那我可不管,后面的事我们也不知道,搞不好迂回前进之后会从哪里走出来。水万一用光了,那里就是你们的死地。”

“那么先派人去探路怎么样?”

“你想那么干随你便,我们不会那么做。”

季和为难地沉默下来。

望着季和情绪低落地离开,近迫等刚氏这次转头望向聚在一起的珠晶等被黄朱保护的一团。

“就是刚才讲到的情况。能否从这里走出去,我们也不知道。所以抱歉了,需要让你们辛苦些了。”

近迫的主人是个刚刚上了点年纪的温厚男人,这位看起来全面的信赖着近迫,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。其中也有人表示不放心,但被自己雇的刚氏劝说一番后,所有人都表示了认同。

原来是这样,珠晶领悟到,这就是刚氏集体与季和他们的不同。雇主和被雇佣者,雇主从一开始就认为没有刚氏就不可能跨越黄海。正因为有这样的想法,才雇了刚氏,寻找到可以托付生命的人,进入了黄海。也正因为如此,对自己托付了生命的人报以信赖。

“没法照顾不相信自己的人,是这样吗?”

珠晶小声向顽丘问道,顽丘茫然地睁大眼睛。

“——你说什么?”

“我是说你们对别人冷淡的原因……连信赖你们都做不到,却要你们一味照顾他们,这样的事也许的确做不到。”

对近迫,珠晶感觉他是个豪爽很不错的人。即使是顽丘,虽然也有些讨厌的地方,但并不可恨。至少,他带着珠晶进入了黄海,需要照顾的地方都好好照顾到了。但为什么他对别人就那么冷淡呢?对此珠晶怎么想也想不通。现在感到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了答案,内心的不满能平息一点了,可顽丘的回答冷淡无比。

“……你是不是有病?”

这次轮到珠晶楞住了。

“……你说什么啊。”

珠晶忍住怒气说道。

顽丘则用莫名其妙的表情看了看珠晶,找近迫商量什么似的往另一边去了。

“人家明明在好意帮他解释!”

珠晶狠狠地啐道。这是利广轻轻拍了拍她的肩,脸上一如既往地带着让人生不起气来的笑容。

“好了好了,来,坐下,……总之,我们老老实实待着吧,这种时候我们只是包袱。”

“不过啊,他那是什么态度嘛!”

“珠晶能去考虑刚氏的上事,我觉得很好。”

利广笑道:

“但如果那是为了寻找自己可以接受的答案,就没有意义了。”

“你这么说什么意思?”

“我觉得珠晶是聪明的好孩子,虽然说这说那,但还是很看重顽丘对吧,所以希望他是个好人——我说的对吗?”

虽然不愿意承认,但珠晶还是点了点头,然后无精打采的坐到星彩旁边,靠在它看起来已经变的相当脏的身上。

“……也许……是那样吧。”

“但是我觉得珠晶说的‘好人’和顽丘想法中的‘好人’不一样。顽丘有他的想法和观念,所以珠晶基于自己的想法去下结论也没有意义。”

“……我不懂,那种事。”

“珠晶喜欢骑兽——对吧?”

“嗯,是啊。”

“所以甚至想成为骑商或朱氏。你想成为黄朱之民吗?”

“说实话,我很有那个意思。”

嗯,利广点点头微笑道:

“可是珠晶明白身为黄朱意味着什么吗?”

“你那是什么意思……”

珠晶抬头望向利广的时候,听到顽丘叹着气道:

“听到能把驺虞送来送去的人这么说,我也不觉得有什么说服力。”

利广笑着,空出可以让顽丘坐下来的位置。

“这可真是严厉。”

“事实就是如此吧。反正我不认为骑着驺虞、身着锦袍进入黄海的人能理解黄朱。”

“嗯,大概是这样吧。”

看着脸上带着苦笑的利广,又看看顽丘紧绷的表情,珠晶握紧拳头说道:

“你这是在说我根本不可能会懂?身为黄朱有多么不容易,我根本不可能理解?”

顽丘理所当然似的点点头。

“我想你没有做过浮民吧,大小姐?”

“……是这样,你们有多愚蠢我这回彻底明白了。”

顽丘朝脸上失去血色、浑身因为怒火颤抖着的孩子笑了笑。

“珠晶那么聪明,当然明白了。”

“对,的确明白了。”

珠晶傲然说道:

“我是万贾的女儿,在庠学也是最聪明的,不是我不懂,而是你们不懂。”

“只要你还在说这种蠢话,黄朱的事就根本不可能懂。”

“你会认为我不懂,是因为你从未做过比狗尾还强一点、还聪明一点的人!”

什么!顽丘情不自禁从树干上挺起后背。珠晶冷冷地看着他,站了起来。

“六十五两给你——至此为止辛苦你了,再见。”

7

“哎呀,小姐怎么来了?”

默默的围坐在一起的人群里,联纻台回过头挥着手道:

“——还有什么事吗?”

“我受够和朱氏相处了。作下手也好什么都行,连先生能不能雇我让我留你这里?”

纻台瞪圆眼睛。

“你是说……你想来?”

“对。我能走到这里,我想您也明白,至少说明我身体结实,腿脚也好,连我都觉得自己是勤快人……不行吗?真的只要能做打下手的事就行。”

纻台环视了一圈围坐在一起的人,招呼珠晶道:

“我劝你还是回朱氏那里去。”

“不要,我受不了朱氏还有刚氏的做法。”

“做法?”

“对,更多的请别问了,我不想再提。”

纻台消瘦的脸上蒙上一层阴影。

“小姐——叫珠晶是吧,珠晶如果一定要坚持,把你作为客人招待很容易,可遗憾的是,我正如珠晶说的那样,对黄海的事一窍不通。”

“就算对黄海的知识再多,内心扭曲的人使用它也没有任何意义。”

“内心扭曲是指?”

珠晶瞪着地面,手还因为怒火颤抖着。

“黄朱是浮民。浮民很不容易我知道。没有家、不被任何一个王庇护地生存着有多么艰难,我当然不会不明白。”

“很明显的道理,”珠晶说着抬头望向纻台,“没有王大家就都会吃苦,有妖魔出没大家就都会受难,所以才有这么多人明知道危险也要去蓬山,不是吗!”

纻台默默的看着珠晶。

“说什么浮民不容易,说我们这些没有作过浮民的人根本不可能了解浮民的心情。要是不明白,根本没有人会来黄海,不明白的是黄朱他们。黄朱是没有受到上天恩惠的民众,这一点只要稍微想一想谁都明白。所以就该对自己没有受到恩惠这一点耿耿于怀,嫉妒受到恩惠的人,在大家进入只有他们熟悉的地方时,趁机发泄平时的不满吗?”

“珠晶——?”

“不管怎么对黄海有知识,如果使用在报复上,那种知识还不如没有——更多的话不想再说。至少我还对他把我带到这里的事心存感激。”

“是这样……”纻台露出沉思的表情。

“不过现在我已经不想再见到他了。反正联先生也会沿着原来的路前进吧?”

珠晶问完,纻台摇了摇头。

“不。这次我们打算听从刚氏的建议,跟在他们后面走。”

“为什么?可是至今为止你们一直都——”

“因为这是属于刚氏特意要通知我们的事。”

“刚氏派人来了?到联先生这里?”

所以纻台才难得地去到刚氏那里的吗?

“既然是刚氏特意来通知我们这种程度的事,那么这前面大概真的不能通过吧。我还没有无谋到非要去自己试试看的程度。至今为止的路程也不是特意想和刚氏唱反调才去寻找迂回道路的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

“我们想绕过沼泽是因为知道沼泽里好象有什么。刚氏们知道这一点,而且做好了相应的准备,而我们没有准备。因为是刚氏们有准备才要渡的沼泽,我们没有准备所以没法渡过,就是这样——不是吗?”

“的确是这样……”

“所以我们是为了寻找可以迂回的道路,而不是为了和刚氏唱反调去找。着前面的路连刚氏都说不能通过,所以我们也想不通过为好。因为必须要寻找可以迂回的道路,所以只好跟在刚氏后面。”

“是啊……”

“不过,季和他们好象打算搬开倒木沿着现在的路继续走。”

珠晶睁大眼睛。

“室先生——真的?”


“……这样行吗?”

利广对顽丘问道。顽丘保持着站起来要去追珠晶的姿势,一动不动,只有视线注视着珠晶消失的方向。

“……随她的便好了,反正我拿到了所有佣金。”

顽丘这么说道,可声音里缺少了霸气。

“哦?”

“大小姐的想法我是完全搞不懂。”

“是吗?”

听到利广这么说,顽丘回过头。

“怎么说的你呢,不是为了送那个倔性子的野马,特地来到这里的吗?”

“虽然是这样。”

“那么就跟着去吧。”

顽丘说完,一屁股坐了下来。利广笑道:

“那可太过分,在黄海里离开黄朱的身边可是会很危险啊。”

“话虽如此,”顽丘眼中的利广脸上带在让人琢磨不透的笑容。“可我也舍不得性命哩。很遗憾,我没有可以为了他人无谓牺牲的性命。”

“那你为什么要来到黄海?”

“因为我认为有必要来。然而现在大概没有这个必要了。”

顽丘歪起脑袋。

“……完全不明白。”

“我去追珠晶很简单,但如果顽丘不在,我想就是去也没什么意义。”

什么意思?顽丘疑惑地抬起脸望过来,利广苦笑道:

“我想珠晶大概去了纻台和季和那里,因为她还没愚蠢到以为自己一个人可以走到蓬山的地步。并且我想,如果没有黄朱,珠晶没法走到蓬山。”

原来如此,顽丘歪起嘴角说道:

“就是说对不会登基的珠晶,没有必要去保护是吧。”

“对不会登基的珠晶,我是没有必要的,是这样。”

那个孩子说要去蓬山的时候,利广心中产生了这个孩子就是王的直觉。遇到珠晶的那个里并不是他的目的地,只是偶然停留在那里,偶然感觉想看看墓场的样子而绕到里的背面,然后又偶然地离开了星彩身边。

顽丘像是读懂了他的想法似的说道:

“人和人的相遇,大概就是那么回事吧……”

“也许吧。不过,珠晶和其他什么人相遇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珠晶不是和别人,而是和我相遇了。”

“会自我陶醉的人,除了你恐怕还有别人。”

“顽丘不是……所以不明白。”

图纸的话顽丘没有听清,利广朝他笑了笑道:

“顽丘是黄朱,不是我的同类,所以不理解我们的想法。”

“是是,您所言极是。”

利广更加笑起来。

“这是拒绝理解的语言。如果得不到说明,连能理解或是不能理解的关系都不存在。”

“想说我胸襟狭窄对吧?”

“我不是在说那种事。黄朱的心情只要黄朱才明白,这样的确是事实。不论什么事,如果没有自己亲身体验过就无法理解,的确有这种说法。但尽管是事实,那同时也是拒绝理解的语言。是一面在拒绝对方理解,一面又在谴责对方不能理解的语言。”

顽丘沉默下来。

“——但是,珠晶很想理解顽丘。”

“我不认为她能理解。”

“因为嫌说明起来麻烦吗?”

“不是那样。”

“那么就是说,顽丘不希望被珠晶理解咯,还是说害怕说明之后还是不会被理解呢?”

顽丘叹了口气。

“……不是那样。我只是认为珠晶不可能理解。”

“哦?”

“因为我不理解说国土需要王的人。为什么哪怕去升山也想要王,我不明白。”

原来是这样,利广苦笑道:

“这也许真的不好理解。”

顽丘自此闭上嘴不再言语,利广也沉默了下去。

野营地里没有火,分散在那里的人们,在重重的沉默和黑暗中度过了一夜。

夜幕渐淡,等到完全天亮之后,黄朱才起身打上行李。顽丘默默地和其他人一样把行李放到驳的后背。这时一个人走过来,是近迫。

“顽丘——”

近迫背后站着纻台。

“小姐她……”


“要找那匹野马的话,她不在,我被解雇了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

插嘴说话的是纻台。

“珠晶去了季和那里。”

“是吗。”

“”季和昨晚挪开了倒木,沿着路继续走下去了。

顽丘吃惊地看了看纻台生硬的表情,纻台点点头。近迫在旁边歪嘴道:

“看来那位大老爷不管怎样也不愿意放弃马车,天刚亮就从那条路走了。他要去是他的自由,可是大小姐好象也跟去了——就这样行吗?”

近迫说完,顽丘朝他点点头。

“非要去送死的话,那是珠晶的自由。我被解雇了,跟她没关系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