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
1
月亮升了起来,弥漫在庆田尧天街道上的喧闹气氛也终于消失了。
即位仪式,应对宾客,曾经非常忙乱的王宫重又回到了静寂中。即使这样,也多少还能感到些郊祀将近的忙碌气氛。
阳子悄悄地看着窗外叹了口气。透过玻璃能看见寒冷冬季的林园。
王上午去外殿,下午回到内殿。这两个地方是王宫的中枢建筑物,是王执政处理政事的场所。外殿基本上是用来朝议,内殿则是王执行政务的地方。同时,内殿又是外宫的尽头,外殿是内宫的终点。官吏们一般都在外宫活动,基本上不能踏入内宫深处。与此相反,王基本上是住在内宫,而且一般也不去外殿和外面。
这样的内殿里却来了拜访者。阳子的目光停留在了由侍官引入的人身上,微微皱起了眉。
是冢宰靖共。冢宰是六官之首,六官分为天官,地官、春官、夏官,秋官、冬官这六官,他们掌管着宫中的各种事务,像是土地户籍、祭祀、军事、法令、修葺之类的事。从前是天官长大宰的冢宰,综合管理天官府,但是近来另设冢宰已经成了种惯例。
阳子不擅长和外表威严的冢宰相处。
“请恕臣无礼,主上。”
靖共平伏在王座前说到。
“怎么了?”
“是关于劳役的事。”
又来了,阳子咬了咬嘴唇。在下午处理政务的时间里作为宰甫辅佐阳子的景麒是不在身边的。他作为瑛州侯也有政务要处理。不过,阳子一旦没有了景麒在身边,就对国家的政治组成也好这里的常识也好,完全不明白。
“这个明白吗?”靖共一个下午尽是在问这个问题。
国土因为先王的失态,持续遭受着天灾战乱及妖魔的袭击而变得十分荒凉。为了回复到原来的样子,最费神的要算土木工程了。这几天,朝议的议题专门是以此为题,讨论该从何处开始工程,以什么标准来征集劳役等。
官吏们总是分成一派派地相互争斗。这连阳子都发现了。最大的派别是冢宰靖共所率领的一派,而且他们的想法和其他派别的想法完全对立。靖共他们认为在春天来临之前,治水是最紧急的,其他派别则认为至少要优先整备好城市的基础设施好能准备过冬。
靖共又提出了今天早上在朝议时也提出过好几次的问题,就这样跪着像是在征询阳子的意见一样向上看着她。
“可以吗?”
阳子一瞬间不知道该怎样回答。治水也好整备城市也好,她知道无论哪一方面都是重要的事项。但是,哪方面必须优先去办呢?两方面如果能同时进行的话就好了,可是庆国还没那么富裕。可是,阳子无法做出判断。
而且,先治理哪里的水,或先整备哪里的城市,这些阳子也无法做出判断。仅仅是看夏官编纂的地图,是无法明白哪里是怎么样的土地,拥有什么特色,需要怎样的救济。
“十分抱歉,我不知道。”
阳子声音不自然地低了下去。
靖共长叹了声。
“主上。如果主人不能决定的话那可怎么办好啊。”
“对不起……”
“我非常明白主上是倭国的人,所以对这里的事情不太了解,但是经过了一段时间。现在应该能理解一些这里的事了吧。”
“我虽然是在学习,但是还是跟不上。真是对不起。”
“总之,哪方面优先去做,就这点请快做出决定。”
“我想和景麒商量后,再做决定。”
听到阳子这样说,靖共更深地长叹了一声。
“虽然这样说很失礼,但是主上打算让台甫执政吗?台甫确实是仁道之人,不会让百姓受到任何苦难,但是如果什么都依靠台甫来做决定的话,这就会变成一种悲哀,国家也会变得容易颠覆的。”
“我明白的……”
对麒麟来说,什么都比不上同情百姓来得最优先。
“可是,我自己真的是难以做出决定。”
靖共一下子低下了头。那脸上会浮现出嘲笑呢?还是失望呢?无论怎样,阳子知道靖共一定是已经对自己感到厌烦了。
“虽然我知道这是超过了臣的本分。”
靖共叹了口气说到。
“但是这件事能不能就交给微臣来办呢。”
“毕竟这是件急事”。被这样一说,阳子也只有点头答应了。
“……我明白了,那就交给冢宰你去办吧。”
靖共深深地跪拜了一下之后,退下了。
目送着退下的靖共,阳子重重地叹了口气。
国家官吏们提出的问题总算是解决了。废止予王留下的法令,重新颁布予王废止的法令。为了救济难民而大开国库,今年的税租也减免了。
不管怎样,国家是在往前进的。各官吏全都这样说。
阳子一直都认为新王登基,对谁而言都应该是件值得高兴,值得庆祝的一件事。对阳子而言,自己完全不明白这里的常识,就算仅是要依靠自己来做个决定,也有很多事是没法做出决定的,何况还要她自己颁出命令法案之类的,这真是太难了。
不管提出什么样的议案,也都只会招来其他官员的嘲笑罢了,而且除非是勒令,否则还需要三公六官的认可。大概是因为新登基所颁布的勒令是仪式性的,所以现在并不要求一定要颁布初勒后才能颁布其他的勒令,虽然是这样阳子却仍然没有果断颁布勒令的勇气。结果只好无奈地听从予王残余势力的话。
这就是景王的实际情况。
阳子自嘲似地一个人笑了起来。
庆祝新王登基的欢庆声,连王宫里也能听得到。乐俊、延王、延麒都来祝贺她,可是谁能想象到实际情况却是这样的呢?
“主上。”
结束了下午政务处理的景麒走进了王处理政务的房间。
“刚才冢宰来过了?”
“是的,来过了。还是关于劳役的事。我交给冢宰去办了。”
景麒微微皱了皱眉。
“交给他去办了吗?”
“不行吗?”
面对阳子的询问,景麒无言以对,一脸失望。
“我不知道哪件事应该优先去办。因为我不了解国情,所以就交给了了解国情的人去办这件事了。不可以吗?”
景麒叹了口气.阳子也叹了口气。
从登基以来,已经听到过无数次景麒这样的叹息声了。
“如果不行的话,就对我说呀。”
“倾听各官员们的话是件好事。既然主上已经决定了,那就没问题了。”
那么,为什么一脸那么差的脸色呢,阳子看着那张一直是没有表情的脸。明明平时缺乏表情,但现在却明显露出了不满的脸色。
“有什么不满的话,就说出来。我该怎么做,说呀。”
自然而然地,阳子的口气严厉了起来。别人也好,景麒也好,都在对自己叹气。直截了当地说,就是对她感到厌烦了吧。
景麒依然一脸失望的表情开口说到,
“那么我说了,真是对不起。治理国家的是主上,那为什么什么事都要听从官员们的话呢?心胸宽广听取官员的建议不能说是什么坏事,但是只听冢宰一个 人的说法必定会引起其他官员的不满。如果要听取官员们的建议,就应该平等地去听取每个官员的话,难道不是吗?”
“我有听他们的意见啊”
景麒的脸色更失望了。
“既然听取了大家的意见,可结果还是只交给冢宰去办的话,大家就会更不满了。”
阳子叹了一大口气。
“景麒也对我不满吗?”
阳子睁开眼看着面前嘴里叫着主上的仆人。
“对女王不满吗?我没有做王的价值吗?”
各官员经常以猜疑的目光看着阳子。也曾听到过“怀达”这种话。他们是对女王占据王座而感到不安吗?
“并不是这样的。”
阳子移开了视线,把手肘撑在桌子上说,
“是你让我登上这个王位的吧?现在连你也用这种眼光看我。”
“主上,我……”
阳子没让景麒再说下去。
“……退下。”
2
啊,原来你也是在蓬莱出生的?
是的,铃点了点头。
是流落到这里了呀,真可怜。
我非常痛苦啊。铃哀诉到。
嗯。其他人可能不知道,流落到这里的海客有多么的辛苦。但我知道得很清楚。
是的,真的,真的非常辛苦呀。铃回答到。
但是,能遇见你真高兴。景王。我非常开心。
我也是呀。你已经不用再担心什么了。同样都是海客,我会帮助你的。如果有什么感到痛苦的事,一定要跟我说啊。
谢谢你。景王。
然后
铃在被子里翻来覆去。从这里开始就不能很好地想象下去了。
从梨耀那里听到景王的事以来,铃已经有好几个晚上都在重复着这样的对话。
景王一定会从心里同情自己的,两个人能一起谈论蓬莱的事以及自己遇到的那些痛苦的事。而且和铃不同,对方是王,有权有财,她一定会帮助铃的。
但是,她会怎样帮助自己呢?
会把自己叫到庆国,让自己住在王宫里吗?住在翠微洞所望尘莫及的豪华的王宫,还有能使唤那些态度温柔的佣人们。在那里和景王说说话,在庭院里敞散步,一起生活吗?还是会为自己惩罚梨耀呢?
这个孩子是我的同胞。你这样对待她,我不会原谅你的。
景王这样说着,梨耀则跪在她的脚边。梨耀一定很后悔吧。但是就算梨耀再怎么有怨气,在王的面前也不敢怎么样。
索性让铃作翠微洞的主人,让梨耀做她的仆人吧。
不,铃摇了摇头。
我从来就不敢奢望这种事情,我只要洞主大人对我好一点,就可以了。
啊,铃真是善良。
景王的笑脸和梨耀感激的目光浮现在铃的脑海中。
“…不行。”
铃嘟哝到。
“洞主大人是不会做感谢别人这种事的。”
即使这样,铃抱着被子想,一旦见到了景王,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能见到她就好了能去见她就好了。
一下子闭上了眼睛,铃听到了响亮的钟声。外面冬天的寒风在呼啸着,冬季枯萎的灌木枝条被风吹动着发出摇晃的声音,风在地形复杂,高低起伏的山峰上吹奏出像在地上爬动般的不安稳的声音,这些声音相互混杂着,发出很响的响声。
铃慌慌张张地直起身子,仔细听着。咣,响壳的钟声又响了起来。那是梨耀在叫仆人的钟声。
铃忙乱地翻身起床,结果从床边滑倒在地上。在睡衣上面套了件外衣,急急忙忙地用带子系好就冲出了房间。
在这种三更半夜的时候。
梨耀为了让仆人们能随时起床干活,给他们睡的地方就怠慢得很。铃睡觉的房间能住三个人,有三个床,但是其他两个人很早就辞职不干了。就算被除掉仙籍,也要逃离梨耀身边,他们是付诸于行动而得到解脱的人。
那是因为,她们因为没有语言障碍。
铃一边被持续着的口向亮钟声所催赶着,一边在走廊上奔跑。飞也似地冲进了梨耀的卧室的时候,已经有两个仆人到了,铃一进到房间里,梨耀就披头盖脸地责问起来。
“太慢了。你怎么那么慢。”
“真是对不起…因为睡着了…”
“大家都一样睡了。连马房的仆人都到了,作为近侍的你却这么迟,为什么?”
已经到了的男男女女们移开了目光,因为他们明白,要是为愚蠢的铃辩解的话,自己也会受到梨耀的责骂。
“真是非常的对不起。”
“一般而言,仆人就算是睡了,也要准备着随时为了主人而起来。我就是为了这个而养你们的不是吗?”
是,铃低下了头。
山里的珍稀果实和山谷间小土地上的收获;国库支付的少量俸禄;把山脚下的田地租给农民得到的租金;从山脚下建的祠堂得到的税金。这些是梨耀的全部收入,用来养活铃他们这些仆人的费用也是从中而来。
“真是的,十二个仆人中,飞奔而来的就只有三人,怎么回事呀。”
梨耀看了看那个中年妇女。
“冷得真让人受不了。帮我按摩脚笨妈。”
梨耀一定会用这充满嘲笑的蔑称来称呼铃。
“这是迟到的惩罚。这里空气不好给我开窗透透气,还有把其他人给我叫起来,打扫整个洞府,空气那么差一定是因为积了太多灰尘了吧。”
现在就做吗?铃咽下了这句话。既然梨耀说了要做,那就一定得做。
“真是的,被这种仆人们包围着的我真是不幸。干话儿的时候安静点。因为我要睡了。”
铃没有办法,只得去把仆人们一个个地叫起来。既然是梨耀的命令,那么在半夜被叫起来的人也没办法表示愤怒,结果只能对叫他们起来的铃恶态相加。铃就这样缩着脖子叫起了全部的人,在寒冷的深夜开始打扫洞府。抹去全部的灰尘,用水冲洗石制的走廊,然后刷磨、再用布擦干。冬至也已经临近,深夜的水非常冰冷。
景王。
铃一边擦着地板一边留着泪。
听到同样是蓬莱的人登上了王位,铃从心底里感到高兴。什么时候能遇见她呢。要是遇见了的话会高兴成怎样啊。光是想象就够快乐的,但每次从梦想中醒来的时候,现实又是多么悲惨啊。
景王,帮帮我。
大扫除一直持续到黎明才结束。才睡了一会儿就又要起床,干早上的话儿了。快中午才起床的梨耀检查扫除的结果时,像是不满意,所以让铃他们必须得再重新打扫一次。这期间,铃打破了一个壶。
“你怎么派不上一点用处呢?”
梨耀把壶的碎片向铃扔去。
“打破这个壶的处罚是不许你吃饭。你是仙,只是挨饿的话是不会死的。我可真是慈悲极了,让你入仙籍真是做的太好了。”
铃瞬间抬头看了看梨耀。
如果能见到景王的话。如果这样的话,你就别想活着。
梨耀皱了皱眉。
“有什么不满吗?如果是这样的,离开这里不就好了?”
离开洞府也就意味着要被除去仙籍。知道铃决不会这样做,所以梨耀马上就这样说到。
“不……”
哼,梨耀笑了笑。
“你真是个没用的人呀。像你这种派不上用处的人我也留着,我可真是个好人呀。”
铃低着头,咬着嘴唇。
离开吗?真的要离开吗?这样想着,铃马上咽下了这个想法。
“是不是待遇有点太好了啊。对了,你是不是不应该睡床啊。”
铃抬头看着梨耀。
“让你唾温暖的床的话,就没法好好工作了不是吗?你自己也是这样想的吧?”
梨耀露出了恶意的笑容。
“睡一段时间的马房不错呀。那里又大又不会冻僵,就那里吧。”
听到梨耀说要她和赤虎一起唾,铃的脸色也发青了。赤虎没那么简单就能驯化的,只有照顾它的男仆才可以做到。赤虎是十分凶猛的动物。
“请原谅我,洞主大人。”
铃的心都在颤抖。梨耀露出了轻蔑的神情看着铃。
“哎呀哎呀,真是要求很多的仆人呀。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人物啊。”
向后仰着吐了口气,梨耀笑了。
“那么去采甘蔓作为代替吧。”
甘蔓这种草长在这座凌云山断崖上。为了采这个,必须要靠绳索拉着身体,降到断崖下。
“这是明天做早饭用的。如果做好了就原谅你。”
3
梨耀要是说了去干,铃就没办法拒绝。黑暗的寒冷夜晚,铃仅仅靠着盏灯就去攀登翠微山的山峰了。系好绳索,摸索着岩石和树木前进,寒风强劲地吹着。要是爬上山峰,站在狭窄的山路上的话,身体几乎就会被风吹得东倒西歪。
甘蔓生长在翠微峰最险峻的地方。铃把绳子的一端系在磐石般坚固的松树根上,另一端则系在自己的腰上,然后顺着绳子慢慢地向悬崖下滑去,但是从悬崖底吹上来的风,却像托着她的腰似地阻止她下滑。
凌云山的悬崖并不是普通的高。铃现在要往下滑的悬崖,就算提着灯去看也是看不见底的。从漆黑一片的山谷里吹上来的刺骨寒风,让铃不由地害怕起来而哭了出来。
梨耀为什么会讨厌自己讨厌到了这种地步呢。要是没有遇到梨耀就好了。本来在异国他乡言语不通,就已经是很痛苦了,但是一旦言语相通,生活还是没能变得幸福起来的话,铃觉得就更不能忍受了。
为什么要那么过分。
如果不爬下去采的话,会被更过分地责骂。想是这么想,但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伸出脚,让身体探出悬崖。
我想见景王。然后…
但是,无论是怎样的梦想,一旦看见横在眼前的漆黑断崖,铃就再也没有什么梦想了。
要逃吗?要逃离这里吗?
至少如果能回到蓬莱的话,铃一定会毫不犹豫这样做的。仙做的到吗?仙也是有地位的,而像铃这样的仙,一定是没办法穿越虚海的。
铃靠在悬崖边哭泣的时候,突然从悬崖对面传来了声响。
那是像猫叫一般的声音。铃抬起头,举起了灯往那里照去,只见是浮在悬崖对面的天空中的是赤虎。
啊,铃倒吸了口冷气往后退去。浮在空中的赤虎的眼睛散发出灯火般的光亮。
“你。”
赤虎发出清晰地吼声。仙人能明白赤虎的意思,但是以铃这种程度的仙籍资格,赤虎的声音听起来只是只野兽的叫声罢了。
“洞主大人。”
难道是梨理让这妖兽来吃掉自己的吗?就是为了要杀了自己,才让她来这寂静无人的山峰采甘蔓的吧。难道就讨厌自己讨厌到这种地步吗?究竟是为什么呀!
赤虎就像是在催促着铃快点爬下去那样摇晃着脑袋。
那算是在监视自己吗?梨辉是为了让自己苛守诺言,所以派来了赤虎看着她吗?
“我知道了。”
铃浑身颤抖地回答到。
“我知道了……我会爬下去的。”
铃伸出颤抖的手,抓住了缰绳,然后慢慢地向悬崖深处爬去。她一边抓着缰绳,一边踩在悬崖边上,身体患在半空中。这样做的话,就能止住下滑的坦势了。
但是接下来就害怕地不敢再往下爬了。
“做不到……我做不到……谓原谅我吧。”
铃拼命地抓住缰绳,她的手不住的抖动着。这样下去的话,一定会掉下去的。手已经没力了。
“求求你了。”
就在铃说出这句话的时候,她的手真的抓不住了,结果身体往后倒了下去,摔向了半空。刚想着自己就会这样摔下去了,铃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腰里还绑着一根绳子。
恢复意识的时候.铃发现自己已经是浮在半空中了,眼前是悬崖壁上裸露的岩石,脚下却是柔软的地面。
原来下面马上就是地面了呀,铃松了口气。可马上又觉察到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地面,那是赤虎柔软的毛皮。
意识到自己是掉在了赤虎的背上的时候,铃哀求道。
“不要!你走开!”
刚这样叫着,脚踏实地的感觉就一下子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身体被抛到空中,一个劲往下落的感觉。恍惚中感到空中有个爪子一下子又抓住了自己的领子,是赤虎的爪子。领悟到这点的铃刚想大叫,赤虎把手一甩,把铃又抛到半空中。然后,铃落到赤虎的背上,这时候铃拼命地抓住赤虎的皮毛不放。
过分、过分、过分。
铃终于又想起了腰里绑着的绳子,可以拉着这条绳子爬上去。她用颤抖的手试图去拉这绳子,但是突然间她又放弃了这个念头。
“……我不行了。”
铃看着赤虎的大脑袋说到。
看来只有靠这只赤虎回去了。但是,除了梨耀之外,谁的命令都不听的赤虎会带自己回洞府去吗?
“……回洞府去。”
铃对赤虎恳求到。
“求求你了,至少也请把我带回到悬崖上面去。”
这时背后渐渐传来了温热的感觉。是血。铃一下子感到阵阵眩晕。那是被赤虎弄伤的。而且伤口非常的疼痛。
“喂,求求你了,帮帮我吧……!”
赤虎动了,它把铃带到了悬崖边,那里长满了灌木。赤虎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,像是在催促着铃快点下去,我的任务完成了。
铃一只手抓着赤虎,一只手慢慢向悬崖边伸过去。但是却什么都抓不到。狂风一个劲地往身上猛烈地吹着。强烈的风,强烈的不安,铃的牙齿都抖得合不拢,膝盖也哆嗦得无法站直,这件事对铃来说真的是办不到。
怯生生地放开抓着赤虎皮毛的手,就在要探出身子的刹那间,铃从赤虎的背上滚落了下来。撞到了岩石,皮肤也擦破了,还好赤虎及时伸出爪子抓住了铃的腰带,阻止了铃再往下滑去。铃不得不又骑到了赤虎的背上,今天这样的事已经是第三次了.铃趴在赤虎的背上大哭了起来。
“为什么……为什么!”
这实在是太过分了。
“为什么你的主人要对我做这么过分的事!为什么要这样讨厌我!”
铃边喊着边拍打起赤虎来。
“请放了我,要不杀了我也可以!这种生活已经够了!”
赤虎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。
我要逃跑。
铃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这个念头。但是自己能逃到哪里去呢?软弱的铃这样自问到。如果逃走的话,你的仙籍就会被祛除,那样的话你就完了。铃想起了梨耀的警告。
“……庆国。”
如果能去到景王的身边的话就好了。但是要怎么做呢?
见到景王的话,一定要向她倾诉自己的这些悲惨遭遇,还有梨耀虐待自己的那些暴行。可是。
铃一下子抬起了头。
“对了,只要是能听我倾诉的人就行了,对象不是景王的话也没什么关系。”
铃于是用力的扯着赤虎的皮毛叫到。
“我要去求才国的采王,……求她惩罚梨耀,求她不要解除我的仙籍。”
铃使出浑身的力气拍打着赤虎,
“快走。带我去揖宁的长闲宫!”
被铃这样拍打的赤虎,不满地一翻身,在空中扭动起来,铃则全力拉着它的皮毛,不让自己掉下去。
驯服赤虎这是一直随波逐流、忍辱负重的铃所做的第一次的反抗和斗争。赤虎扭动着身体想把铃甩下来,但是最后还是放弃了,开始一路往东北方向飞去。琶山的东北方向是才国首都揖宁的所在。
才国的首都,揖宁。在快要黎明的黑夜里,有人在敲打国府的大门。在这种三更半夜的时候敲门,发生什么事了?门卫们这样想着飞奔了出来。他们发现了赤虎身后靠在大门上的女孩儿。
“你是……”
“我是琶山翠微洞的人。啊,请帮帮我。”
门卫们用枪指着赤虎,他们以为这个女孩儿是受到了这只怪物的袭击。赤虎轻蔑地瞥了门卫们一眼,然后一跃而起飞走了。门卫里的一些人,看到赤虎飞走了,这才安心地松了口气。
“姑娘,没事吧?”
在明亮处看的话,这个女孩儿真是浑身是伤。沾着血迹的衣服破败不堪,头发乱七八糟的,上面也能看到有血。
“被袭击了吧?不要紧吧?”
救起铃的门卫这样问到。
啊,真是奇迹。竟然真的来到了揖宁。
“救命……!洞主大人要杀死我。”铃看着门卫的脸说到,“无论怎样,求求你们救救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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